第(3/3)页 双棍在空中轻轻一触,清脆一声,打了个圆满的收梢。 姜义收了棍,略略踱步,走到儿子身边,凑近些,低声说了句什么。 姜明只垂着眼,脸上不见一丝波澜,安安静静地听完,到末了才极轻极轻地颔了下首。 早饭后,寒地里寒意犹浓,却风气陡变。 原本素性清淡,恨不得把人嵌进书堆的姜明,行事间像是换了个路数。 讲席之上,要取案头书卷,也不再弯腰动手。 只眼风淡淡一扫,那卷宗便似被无形丝线牵引,悠悠然飞起,不偏不倚,正落在他摊开的掌心。 角落里,姜锐听得昏昏沉沉,脑袋一点一点。 姜明却不言不斥,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。 只是指尖微微一弹,袖口风都没荡起,一粒石子悄无声息地跃起,越过几人头顶。 兜了个不疾不徐的小弧线,“啪”地一声,正中姜锐眉心。 那小子“哎哟”一声惊醒,仿佛梦里坠崖,身子一挺,睡意尽散,满面茫然地四下张望, 神情委实惹人发笑,却哪知这“暗器”从何而来。 如此手段,既无喝声提气,又不见形迹起伏,旁边的姜曦看得眼都直了,忍不住“嘶”了口气。 姜明却只是淡淡一笑,神色间不见半分得意。 自顾自翻开书卷,语调温温吞吞,宛若昨日春风: “此等小道,聊以遣兴。若能静心向学,把书中道理吃透了,别说御物行气,便是拳指雷霆、脚踏风火,也未必不能。” 此言一出,姜曦眼睛里便亮起些光来,像是看见了书页里真有仙龙飞舞。 柳秀莲也敛了心浮气躁,竟比往日认真几分。 半个时辰后,书卷轻阖,声落如止水,无波无澜。 姜明不多话,袍袖一展,整个人像被风送出门去,直往后山那头踱去了。 姜义与柳秀莲回了院里,各自抱了个娃儿,一人一柄小勺,耐着性子喂那温吞吞的米糊。 日头已升,暖光懒懒地洒了满地,落在斑驳的墙上,悠悠地晃着,倒有几分画意。 这等清净日常,没过多久,便被一阵急促脚步踏碎。 人影未见,姜曦的声音却先一步撞了进来,清脆得像撞了口铜铃:“爹!娘!” 话音未落,她人已似阵旋风卷进院中,手里扬着封信,眉眼间的欢喜几乎溢了出来。 信到了姜义手上。 他指尖一捻,那纸张的厚薄纹理熟得很,不用看落款,已知是凉州那头来的。 信封一拆,一包油纸包得四四方方的物什先滑了出来,落入掌中,微微一沉。 拆开来看,是个不起眼的木盒,木纹陈旧。 盒盖一掀,两颗乌沉沉的丹丸静静躺在里头,龙眼大小,皮色粗粝,卖相着实不怎么讨喜。 药香扑鼻,却带着股苦味,似是黄柏又掺了点干姜,草木之气混得不清不楚。 姜义一挑眉,信也随手展开。 上头字迹龙飞凤舞,横竖七倒八歪,一看便是姜亮那小子亲笔。 说是锋儿近日在鹤鸣山头回开炉,照着古方,鼓捣了一炉“驻颜丹”。 药成两枚,不敢私藏,且寄回家来让二老尝个新鲜。 姜义看罢,将信念给柳秀莲听,两人对视一眼,眼角都带出些笑意来。 话也不说,便各自伸手取了一枚。 姜义抢了头阵,就着半碗温水仰头吞下,模样自然得跟吃颗山楂丸子似的。 柳秀莲也不扭捏,学着他那般动作,干脆利落地吞了下去。 药气未散,倒先笑出了声。 姜义坐回廊下,背靠门框,捻着那封纸角略卷的信,就着一地清晨暖阳,慢慢往下读去。 字是熟字,语是常语,说的也无非还是那点家常旧事。 姜亮那小子,近来又跟着护羌校尉东奔西走,混得风生水起,眼界越发野了。 倒是那位“李大夫”,近来名头渐响。 今日给张家夫人顺了气,明日为王家小姐安了神,风头竟隐隐盖过了城中几位老先生。 姜义看得嘴角微翘,摇头失笑。 一旁柳秀莲怀里抱着娃儿,轻轻晃着小身子,只在鼻尖“嗯”一声,也不知是答他,还是听那信中事趣得出了神。 信眼瞧着快到底了,前头还说得热热闹闹,忽地笔锋一拐,字迹也沉了几分。 只寥寥数句,道是洛阳李氏宗家忽有要事,来人着急,文雅已被接走。 其下空白数行,仿佛言犹未尽,却也不再续写。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