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“西海龙王那一支的……” 老道士将茶碗搁在手边的案几上,手背搭在膝头,眼皮低垂着,也不知是在看她,还是在看那一点尚未凉透的茶渍,慢悠悠地道: “真要论起香火情来,倒是我鹤鸣山,欠了你西海一份人情。” 他这话锋一转,毫无征兆,倒像是在随口闲谈: “想当年,祖师爷还未曾开府立派时,曾请你家那位老龙王,降过几场甘霖,换了那一方水土三年的风调雨顺。” 这番话一出,敖玉登时怔住了,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的姜锋。 后者倒是神色自若,只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,朝她递过去一个“莫慌”的眼色。 灵微师叔却在此时冷不丁地开了口,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,像冰块在玉盘上轻轻敲了一下,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寒意: “长辈有长辈的交情,小辈有小辈的规矩。” 她抬眼扫来,那眼神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冰刃,虽未出鞘,锋芒已然逼人: “私自出宫,坏了孝道;以卵击石,罔顾自身,是为不智。” “你倒与我说说,你这番行事,可曾占得了一个‘理’字?” 这一番话下来,字字句句,都敲在关节上。 敖玉那张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俏脸“唰”地一下又白了,低着头,几乎要把下巴埋进了襟前的衣料里。 她唇角翕动,像是想辩解几句,却又实在寻不出半句能站得住脚的话来。 屋里的气氛登时一滞,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。 重虚师伯却在这时轻轻一摆手,呵呵一笑,打破了这片沉寂。 “灵微,你也莫要总板着一张脸,吓唬这小丫头了。” 说着,他转向敖玉,语气略缓了些: “西海此番的境遇,我等下山之前,便已尽知。那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妖人,盘踞西海之滨,屠戮海兽,炼其精魂,铸那邪门歪道的法宝,行的,是伤天害理的勾当。” “此番我等下山,正是奉了天师敕令,应你家龙王所请,来清一清这笔旧账的。” 敖玉猛地抬起头,眼中一阵剧烈的波光晃动,像是没听清一般,脱口而出: “家父……请了张天师?” “不错。” 重虚师伯微微颔首,语气里也带出了几分难得的敬重之意: “你西海定海明珠受损,龙宫气运不稳,自顾尚且不暇。可若放任这些邪魔坐大,祸起的,便不止是你龙族一脉。祖师他老人家……又岂会袖手旁观?” 这番话一字一句落下,敖玉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。 眼底的惊讶、动容、庆幸与一丝丝后怕交织在一起,如潮水般涌了上来,又不知该往何处宣泄。 最终,只化作一句低不可闻的: “多谢……天师垂怜……” “好了。” 重虚师伯又端起茶碗,轻轻呷了一口,像是说得口干,也像是觉着差不多该入正题了。 “闲话至此。你既是龙宫中人,总比我们这些山外客,对那群妖魔底细晓得更真切些。说说罢,那为首的,到底是哪一路的?” 小白抿了抿唇,神色一敛。 她深吸一口气,将方才那点被冷语惊起的委屈,一股脑压入心底。 再开口时,语声已是平直如线,不带半分多余的起伏。 “那伙妖魔的头目,自号‘乌蛟大王’。” 她顿了顿,目光轻垂,像是在斟酌字句,又像不愿多提。 “并非常见山泽精魅,是个有些年份的老妖,不知从哪个幽窟深涧里爬出来,浑身邪气深重,传说得了些旁门左道的机缘。” “此妖趁我龙宫气运受损,自顾不暇,竟妄图炼一枚‘伪定海珠’,借此夺我西海气脉。” 话音未落,重虚师伯原本拈着胡须的手指,忽地顿了一下。 她却并未察觉那边动静,自顾自说下去。 “为炼伪珠,那妖便在西海岸边,布下血祭法坛,引来一帮亡命的妖邪作伴,肆意屠戮我海中族类,取其精魂血魄为引。” 语声清清冷冷,却藏着股愈说愈沉的恨意。 “其实这些……那妖巢所在、法坛布置,我龙宫早探得一清二楚。” 说到此处,她话音一滞,低眉片刻。 终究还是吐出声来,语气已不若先前那般平静,隐隐透着几分力不从心: “奈何定海明珠动荡,父王与几位叔伯兄长,皆须闭宫镇守,分身乏术,轻动不得。” 敖玉抬眸,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。 愤、憾、恨,俱在其中,却并不张扬。 “且那乌蛟……极是识相。” 她语声顿了顿,像在咬字: “他不曾越雷池一步,血坛便设在西海之外。他那群爪牙,也只在岸上行事,专拣那些受潮水冲击、暂且回不了海的族类下手。” 她咬了咬牙,眸中微红。 “如此一来……” 语未竟,已觉难堪。 片刻后,才像是把这几个字从齿缝间生生逼出来: “身负水族敕封西海龙族……便失了出手的名头。”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