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两界村的日子,照旧过着。 只是这份安稳,近来添了点涩味。 各家米缸见了底,腌菜坛子里只剩半汪咸水。 日子还能挨,只是肚子里那点油水,经不起山风一吹。 好在村人心还没乱。 正这当口,山外的消息,就像风里的蒲公英种子,轻飘飘传了进来。 起初零零星星,后来成片成片,说的都是一桩奇事。 说那洛阳太医院里,有个心肠最软的女御医,见不得百姓受苦,便拿自个儿当了药罐子,以身试药。 结果一剂猛药下去,当场就倒了。 再后来,传得愈发邪乎。 说那李御医水米不进,气息奄奄,只剩一口气吊着。 谁知就在弥留之际,她竟悠悠转醒,说是做了个大梦。 梦里见了谁,谁也说不上来。 只知道她一睁眼,便谁也拦不住,执意要去城外老君山,上香敬拜。 家里人只当是回光返照,由着她最后的心愿,便备了车马,提心吊胆地送了过去。 怪事,就出了在这老君山上。 据说,李御医到了山顶老君殿,便遣散了众人。 独自一人,对着那尊泥胎金身的道祖像,直挺挺跪了下去。 不吃不喝,不眠不休。 从日头偏西,跪到月上中天,又从满天星斗,跪到晨光熹微。 随行之人一夜未眠,心里早把后事盘算得清清楚楚。 待到天光大亮,估摸着人怕是凉透了,这才壮着胆子推门进去。 这一瞧,魂都差点飞了。 只见那李御医非但没倒,反而已然起身,立在晨光之中。 满面死灰、病气缠身的模样,全都不翼而飞。 取而代之的,却是桃瓣似的红润面色,一双眸子亮得像两汪秋水。 神采奕奕,生机勃勃,哪里还有半点病容。 人,竟是就这般好了。 这么一桩神迹,在满目疮痍的世道里,显得格外振奋人心,当下便传得满城皆知。 李家人自是喜极而泣,赶着要把人接回府中好生静养。 可那位李御医,却偏偏做了个谁都想不到的举动。 她当着众人,重新对着那尊泥胎金身三拜,随后朗声言道: 道祖天恩浩荡,救她于鬼门关外,此身已非凡躯,自当舍红尘富贵,于此山上受箓出家。 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。 亲友苦劝,哭得泪落成珠,她却只是含笑摇头。 三日之后,老君山观主亲自主礼。 李文雅披麻换衫,焚香再拜,拜入山门,取道号“灵素”。 取自上古医经《灵枢》、《素问》,既不忘医者本分,又合清净之旨。 自此,世上再无太医院的李御医,只有老君山上的灵素女冠。 灵素道长入观后,却不似旁人那般,终日香火经卷。 她寻了间最偏僻的丹房,把自洛阳带来的草药瓶罐、医书典籍一一拂拭,又重新拾掇。 山中寂静,只听得见松涛风声。 不知是天意垂怜,还是清境真能澄心。 昔日费尽心机都推不出的方子,如今在这老君山的炉火里,却是一次成就。 那日丹火熄落,药香漫山。 李家人得了方子,如获至宝,快马连夜送回洛阳。 那方子,说来也没什么玄妙,不过几味寻常草药,加减火候。 可就这么一碗汤药,入口之后,竟真有点石点金的奇效。 药方呈入宫中,老医官们将信将疑,先寻几个重病囚徒试药。 三碗汤药下去,本已只剩半口气的人,竟能挣扎坐起,开口讨要稀粥。 消息传至龙椅,那位天子紧皱半年的眉头,传言里终于舒展了些。 一纸诏书,八百里加急,传遍州府。 顷刻间,天下城郭,城内城外,都升起了熬药的烟火。 那股子苦涩药味,第一次闻着不叫人绝望,反像是新麦炊熟,透着一丝活命的指望。 肆虐大半年的疫病,就如被抽了火薪的烈焰,势头一日衰过一日。 街头巷尾的咳声渐稀,棺材铺的门口冷落下来。 人们脸上的死气,慢慢让生机一点点取代。 天下既安,龙颜大悦,自是要论功行赏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