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姜义闻言,眉梢轻轻一挑,心头那份御风而行的快意,悄然沉落了下去。 对面,姜亮那香火凝成的身影依旧平稳,声音却添了几分祠堂里少有的郑重。 “爹,孩儿虽未亲历,只在城隍庙中与同僚闲话时,偶尔听得几句。” “咱们这南瞻部洲,妖氛早被荡涤一清。可那西牛贺洲,却又是另一番天地了。” 他语声沉凝,不带半点烟火气,倒真有了几分神祇的威严。 “那地方,说是妖魔遍地,精怪横行,也非虚言。寻常的占山为王,啸聚一方,已不足为奇。” “更有甚者,公然占了城池,聚啸成国,自称妖帝魔皇,与左近的神祇土地时有争斗,猖狂至极。” 说到此处,他微微一顿,目光落在父亲身上,话语也软了几分,复又变回了人子的口吻: “爹爹如今虽已破境入道,根基稳固,到底时日尚浅,于那些护身保命的神通法门,终究是缺了些火候。贸然西行,孩儿实不敢说,是福是祸。” 姜义静静听着,并未言语,只那双老眼微垂,像是在打量着脚下的青砖。 经小儿这么一提,他心头那点前世记忆,倒也跟着浮上来几分。 是了,从这后山一路往西,也不知藏着多少妖洞魔窟。 便是其中不起眼的小妖,怕也有些半步化形的道行,比之前山那三只尚不成气候的老妖,不知要厉害多少。 更遑论那些个妖中大王了。 念及此,姜义当即点点头,面上那点沉吟之色散去,换作一片了然。 看着自家小儿,神色坦然:“你说的在理,此事,是为父想得简单了。” 想着那位西海三太子,还要在那鹰愁涧里受几百年苦楚,姜义这头,倒也真不急于一时。 心念一转,他又抬眼,看着祠堂里那道淡淡的身影,出声问道: “锋儿与锐儿那边,近来可有消息?” 姜亮似是早料到有此一问,径直答道: “洛阳那边递来的军报,锐儿正在羌地镇抚部族,眼下虽无甚么大功,倒也算稳妥。” 他顿了顿,才继续道: “至于锋儿那边嘛……日子还是照旧。大多时候,不是在鹤鸣山上修行,便是关起门来炼丹,日子过得倒也清净。” 姜亮说得颇为轻巧,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波澜。 可姜义却从这“清净”二字里,听出了几分无奈与不忿。 天师道,毕竟是张天师留下的道场,与那些只讲究个闭门清修的寻常山门,路数不大相同。 要想在门内出头,光有修为道行是不够的。 须得下山历练,斩妖除魔,济世救民,如此方能积攒功德,打出自己与师门的名声。 生前有大功,死后魂不昧,日后才好凭着这份底蕴,由本门长辈接引,入得神谱,获封道家护法神明,享万载香火。 自家那孙儿姜锋,既是天师亲传,这般年纪,本该是跟着师长四处奔走,积攒声望的时候。 当初姜明将那根棍子与五个铜箍交予他,存的也正是这般心思。 哪曾想如今,却落得个每日只在山上修行炼丹。 这日子,说得好听些,是清修。 说得难听点,便是投闲置散,任其旁落了。 孙儿被鹤鸣山冷落一事,姜义一时也想不明白,更无甚良策。 正沉吟间,只听姜亮又继续道: “倒是西海那边,前些日托人传了信来。说是镇海珠与西海龙脉,经这些年温养,已恢复得七七八八。” “当初送来鹤鸣山修行的那些龙子龙孙,如今可自行抉择去留。” 他话音稍顿,补了一句: “锋儿与敖玉也在思量,是否要将小鸿儿,先送回西海龙宫里去。” 姜义听着,那双本已垂下的老眼,却又缓缓眯了起来。 半晌,他忽地开口,语声平淡: “既然在那鹤鸣山不受待见,索性,便让锋儿随着她娘俩,一同去西海,如何?” 当初送姜锋上山,为的本就是道门那手炼丹的本事。 后来得了天师青眼,这才动了心思,想为他搏一搏那护法神的前程。 如今看来,这条路不知为何,却是走不通了。 既然如此,倒也未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。 天师道的修行法门,说到底无非丹符二字。 姜锋那手炼丹画符的功夫,已学得大差不差。 而西海旁的不说,天材地宝总是缺不了的。 他以龙宫驸马的身份过去,有用之不竭的灵药奇珍,修行起来,只怕比在鹤鸣山上坐那冷板凳,还要稳当几分。 姜亮听了,沉吟片刻,那神祇的面容上,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凡人思忖的神色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