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碉房木门“吱呀”一声推开,晨光先挤了进来。 高原的日头初升,光里尚带着薄霜,落在脸上,不见炽烈,反倒添了几分清凉的醒意。 寨中炊烟已起,夹着草料与牛羊膻气,那是这片高原独有的气息,粗砺,却鲜活。 姜锐背斜负着铜箍棍,信步走出,沿着那条踩得结实的土路缓缓而下。 路上遇着的羌人,不论老幼,远远看见他,皆停下脚步,抚胸躬身。 目光里,有敬畏,有好奇,最后都收束成几分小心翼翼的恭顺。 姜锐只微微颔首,算作回礼。 心底却不觉叹了一声。 当初初入羌地,走到哪个部族,迎面不是冷眼便是疑忌,犹如这高原无处不在的寒风,吹得骨缝都生硬发僵。 初至这白马部时,光景亦无二致。 直到那一日,凭着阿爷所赐的旧符,去后山拜见了那尊“镇族神鹰”…… 一夜之间,风向便转了。 昔日视他如无物的羌人,如今却恭敬得如见活佛。 姜锐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,不知是自嘲,抑或感慨。 在这片羌地深处,这等神兽,竟真是比什么王法、什么道理,都要管用得多。 通往神庙的路,这两月里,姜锐不知在心里走过多少遭。 自那日匆匆一晤后,他几番递话,想再见一见那尊“神鹰”,却都似泥牛入海,不见半点回音。 直到今晨,才终于等来一纸简讯,寥寥四字:神鹰召见。 领路的,是个上了年纪的羌人祭师,面皮黝黑,神情肃然,脚步稳如山石。 一路无话。 后山神庙的入口,并无甚出奇。 可越往里走,便越能觉出一种不容轻亵的清净来。 不见亭台楼阁,不见金玉雕饰,一草一木,一石一径,却都被人打理得极尽妥帖,仿佛连风声都带了几分肃穆。 行至一处庙外开阔之地,祭师停下了脚步。 场中跪伏着黑压压数十名羌人,或缠着血迹斑斑的布带,或面色枯槁,气息将绝。 他们低着头,口中喃喃,神情虔诚得似把生死都舍了。 祭师对此却神色如常,只转身对姜锐一揖,做个“请”的手势,引他往更深处走去。 石廊不长,却极幽深。 脚步声在其中微微回荡,仿佛连外头的日光与喧嚣,都被隔绝在廊外。 走至尽头,祭师于门前驻足,默然一礼,复又侧身,让出道路。 姜锐心中有数,独自推门而入。 石室宽阔,空阔得几乎能回声。 正中立着一尊黑鹰石像,双翼微张,似要振空而去,神情森然。 而在那雕像之下,一方巢穴中,盘踞着一道漆黑的身影。 正是那只“神鹰”。 两月未见,它的气象已是判若两人。 先前阴邪乱涌、勉力支撑的模样已不复存,眼下气息内敛,羽翼乌亮光洁。 那股阴邪之气收敛得极好,若非亲眼见过,怕是谁都难把它与那头狰狞的邪物联在一处。 神鹰听得脚步声,缓缓睁开双眼,目光落在姜锐身上。 并未起身,只是微微颔首,那模样,不似对外客,却也拘着几分长辈的礼数。 姜锐心下有数,快步上前,俯身一揖,口中唤道: “黑叔。” 这是爹爹在信里特意叮嘱过的称呼。 大黑当年与父亲并肩鏖战,更曾在险境里救过性命,这份恩情,姜家从未忘。 这一声“叔”,他唤得并不勉强,反倒心甘情愿。 神鹰听见,眼底那点审视的矜持,便悄然消褪了几分。 嘴角似若有若无牵了一下,竟透出几分受用之色。 “来了便好。”它开口,声音平缓,抬翅一指,“坐。” 态度,比方才近了几分。 石室里陈设寥寥,只一张石桌,两只石凳,更显空旷冷清。 终究还是姜锐先破了沉默。 他坐得笔直,神情平和,语气带着晚辈应有的恭谨: “黑叔,上次奉上的那篇《万羽化凰决》,不知……可曾助您一臂之力?” 所谓《万羽化凰决》,正是调禽法中,禽类吐纳的调息之术。 只是爹爹来信叮嘱,换个唬人的名头,听起来更有些分量。 上首的大黑,神情却在这一瞬,微不可察地滞了一滞。 片刻后,方才缓缓开口,目光不自觉地掠过身后那尊黑鹰石像,仿佛要从自己那副冷硬的石相上寻些底气: “部族俗务,纷繁无暇……那法决玄奥难明,近来实在未得暇细参。” 话音里比先前多了半分滞涩,不似真个无暇,倒像有句话梗在喉头,不好说出口。 姜锐听罢,那张尚带几分青涩的脸,忽地亮了起来,像找着知音般连连点头: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