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如今再静坐内视,肾宫之中,已不复往日那般混沌。 水光微澈,隐约可见几分底色,像是泥潭里露出的第一寸青石。 随着肾水渐清,再与柳秀莲同修桂家的合修法门时,也愈发顺手。 真气往来,若水合流,阴阳交映,其间妙意,自不足为外人道。 外头的世道,似乎也渐渐安定下来了些许。 至少,那席卷天下的蝗灾,声势已不如先前那般浩大了。 长安阴司那头,姜亮的差事也轻了些。 这些日子,姜义时常在祠堂香火的烟气中,收到他那小儿传来的消息。 如今天下传得最盛的,自然还是那太平道。 姜亮的声音从那缕青烟里缓缓透出,带着几分感慨,也带着几分不安。 “听说,那位大贤良师琢磨出个怪法子,以蝗虫尸身作肥,催谷长粮。邪门归邪门,可偏就管用。” “这一年天下荒得紧,别处饿殍遍地,唯独太平道治下,锅里有米,碗里有粥。这般好处一传,自是人心所向。” 姜义静静听着,没言语。 香火轻跳,影子也跟着一晃一晃。 “冀、青、徐、幽、荆、扬、兖、豫八州,”姜亮续道,“几乎都奉了太平道。信众以百万计,声势滔滔。” “况且洛阳城里,从公卿到走卒,都有人暗中皈依。这股势头啊,怕是要卷得更大。” 他说到这儿,声音忽然低了几分, “民间已起了传言。说是朝中某些重臣,已在暗里合谋,欲学前朝旧例,请旨册封太平道为国教,立个‘以道安民’的名头。” 姜义沉默片刻。 半晌,才又开口: “李家那边,近况如何?” 可香烟一跳,姜亮的魂影便随之一晃,答得极细。 “自打出了文雅那位‘灵素道长’,又得道门重用,李家在洛阳的气势,简直一天一个样。” 他语中带笑,却也带着几分唏嘘。 “如今不止在御医院里一家独大,借着文雅的名头,族中子弟也纷纷上了台面。朝中诸衙,总能见到李家的影儿。” 说到这儿,姜亮的声音微顿,烟气轻摇。 “文雅那丫头,如今在李家说一不二。她下了死令,不许族中任何人与太平道沾半点边。” “再加上文轩在旁调和,李家明面上倒也守得规矩,既不附势,也不树敌。” 魂影在香烟里暗暗一动,像是叹了口气。 “只是这股子‘不识时务’的清高,”他低声道,“在如今的朝局里,难免叫人看不顺眼。” “李家眼下虽未触霉头,却也处处掣肘,日子不若先前宽裕了。族中旁支里,有些人心浮动,见别人攀上太平道高枝儿,飞黄腾达,心里自然不是滋味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淡了几分, “不过有文雅镇着,谁也不敢真闹腾。顶多背地里嘀咕几句,发发牢骚罢了。” 姜义静静听完,良久,方才开口: “你替我带句话给文雅。” “朝堂那点风雨,看着汹涌,其实都是虚的。让她莫要太放在心上。修行为本,俗事为尘,能不染,便不染罢。” 话落,姜亮那道魂影,微微一滞。 心头自是有些疑惑。 当初,不还是老爹亲口吩咐,要借文雅这层身份,稳住李家,不许他们与太平道有半分牵扯? 如今怎么反倒说出这般淡泊之语? 可话到嘴边,他到底没问。 只应了个“是”,一揖而退。 魂影在香烟中晃了几晃,终是缓缓散去,只余一缕轻烟未灭。 姜义望着那缕青烟消散,眉间不见喜怒, 心里却早有几分无奈。 自那日与乌巢禅师一面之后,他便知晓,自己这点凡人心机、世故筹算,在真正的高人眼中,不过一叶障目,一眼便穿。 虽说如此,也不能因畏惧天机,便束手待困。 这“算”,终究要算在刀刃上。 李家那点争气斗名的事,于旁人眼里,或许是天大的事。 可在如今的姜义看来,却已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。 只要文雅能沉心修行,养得住这份道行道行。 朝堂风雨,浮世荣枯,皆不过是……过眼云烟。 自那日起,姜义便不复多思。 凡尘俗务,任它潮起潮落,他只守着一口呼吸,心归一线。 日升月落,寒暑易换。 院中那株老槐,开了两回花,也落了两回叶。 两年光景,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。 他仍旧如常,在那棵仙桃树下静坐。 清风拂面,花影摇曳,连灵泉水声,也听得出几分悠闲的味道。 一年多前,他便已炼尽肾中那点水浊。 那一日,无雷无电,无霞光满天。 只是忽然间,周身一轻,似卸下了多年来的一副无形枷锁。 气息流转处,整个人的神魂,也通透了三分。 肾宫既清,水行圆满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