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这事得尽快知会一声,也好给那几个手脚麻利的弟兄,记上一笔功劳。 当晚,姜家饭桌仍是老样子,几碟热菜,一锅药粥,香气氤氲,跟往常没什么分别。 只不过,桌角那张筷子压着的纸,却添了几分冷意。 姜明夹了筷青菜,送进父亲碗里,嘴里的话却不紧不慢: “斥候是军前的眼线。今日这几双眼能悄无声息地拔掉,那些发羌的兵马就成了摸黑乱撞的瞎子。短日内,山里头该是安稳的。” 语气里没什么起伏,话头却有板有眼,叫人听着便觉得心里有底。 “不过嘛……” 姜明话锋一转,目光落在桌上那盏跳跳闪闪的油灯上。 “某个方向,若久无动静传回,就像棋盘上少了个角。懂局势的,一瞧便知,这一块,有问题。” 他说着,筷尾轻轻一捻,语声也压低了几分: “到那时候,来的怕就不是这几只毛手毛脚的小探子了。这口气,还松不得。” 说完这句,他眼神微转,掠过姜义,最后停在姜曦身上。 “真若撞上不好惹的,只怕还得劳烦爹,还有咱小妹出手。” 姜义依旧低着头,一筷一筷地扒着饭,神色平静。 倒是姜曦,刚喝下一口汤,闻言一仰头,汤还没咽下去,眼睛先亮了几分。 她嘴角还沾着点油星子,笑嘻嘻地应了一声:“包在我身上。” 姜明见她一脸轻松,似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,便又续了一句。 “可也要记着,活下去,才是头等正经。” 语气比方才更缓些,却像是再三叮咛: “真要撞上实在惹不起的茬子,万不可死扛。能躲就躲,能拖就拖……尽量把人往后山里引。” 说到这儿,他语声一顿,筷子在碗沿轻轻一点: “到了那时……就听天由命罢。” 话落,院中风一拂,吹得灯火轻跳了下。 姜义与姜曦俱是点了点头,未作多言,眼底却各藏思绪,似是早有思量。 一旁柳秀莲握着碗筷的手微微一紧,半晌,那口热汤也没送进嘴里。 她低着头,轻轻吐出一口气,仿佛要将那不安一并吐掉。 日子还是一日一日地过,像漏斗里的沙,不响,却真真切切地流着。 转眼,又是两月。 冬意更深了些,清晨起来,窗纸上已结了层薄霜,泛着冷白的光。 陇西郡的局势,非但没缓下来半分,反倒越搅越乱。 零零碎碎的消息飘过来,说是就连从洛阳那头派下来的中官谒者,也在前阵子吃了个不小的亏,栽得不轻。 而两界村这边,两月下来,又断断续续来了三四拨探子。 只不过古今帮如今防线扎得紧。 那些人刚露个影子,便像石头丢进水塘,连个响儿都没听见,就叫人干净利索地抹了下去。 姜明照例在饭时将形势梳理一番,只是语气,却一日比一日更凝重些。 “最近这两拨,身手不俗,来得干脆,一看便是打过硬仗的,怕不是头阵那几拨路子野的货色可比。” 他说着说着,语声一顿,眉头微压,语气也带了点冷意: “若不是早早布了伏,有心算无心,这回怕是得折上几人。” 此话一出,屋中便静了。 油灯跳了跳,火苗晃得不稳,光影投在窗纸上,明灭不定,仿佛连墙上的影子都屏了气。 这等动静,已说明对方动了真意,怕是嗅出了这片山林里,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。 姜义独坐在廊下,手里拄着那根打磨得锃亮的老棍,半晌没言语。 风从院中老树间穿过,带着松叶簌簌的声响,一点点往人心里钻。 又是几日过去。 天色沉得厉害,像整片天幕被湿帛浸透,低垂着,灰蒙蒙压下来,似乎伸手一拧,便能滴出水来。 风头也转了,吹在人脸上,不寒,却叫人鼻翼发紧。 村东头的山口,照例静得慌。 几名扮作砍柴的弟兄,散散倚着树歇脚,姿态懒洋洋,眼角却留着光。 有人拨弄烟袋,有人削着干柴,刀锋细细剥着树皮,动作慢条斯理。 可每一片被风翻动的叶,每一枝突然振翅的鸟,都不曾逃过他们眼底的涟漪。 忽然,最外圈暗哨处传来一声杜鹃啼唤,时辰掐得极准。 只叫了一声,便戛然止住,如刀锋落下,干净得没留半点回音。 林中风也跟着停了一拍,枝叶微晃,如有人屏了息。 几名扮作樵夫的汉子对视一眼,仍不慌不忙地起身,姿势松散,手掌却不动声色地落在腰间柴刀上。 山道那头,林影轻轻一抖,紧跟着几声枝叶掠动的细响,从密荫深处传出。 不多时,几道人影缓缓现身,步子不快,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从容。 领头的竟是个青年,年纪不过二十出头,一身貂裘,色泽温润,剪裁得体,贵气藏而不露。 腰间挂着柄弯刀,金镶玉嵌,鞘上光可鉴人,竟无半点尘灰,仿佛方才不是从林中穿出。 其后数人,形貌各异,或高或瘦,却俱是肩沉肘收、步履轻稳,太阳穴微鼓,眼神藏锋不露,脚下更无虚浮之气。 不是市井卖命的走卒,而是趟过血水、杀过人的手。 这一行人倒也不忙,步子松松垮垮地往前挪,像是沿着自家后园的石径散心。 林中伏哨无人应声,他们却仿佛压根没将那点杀气放在眼里。 “有客到。” 领头那位貂裘公子忽然开口,声音温润含笑,腔调却极自持,汉话说得字正腔圆: “几位兄弟,不迎一迎么?” 话中带笑,语气却轻飘飘的,像主人打量入了席的客。 话音未落,林侧骤然一动。 只听“轰”地一声,一人破枝带响地跃了出来,影子重重落地,激起地上一片尘浪。 来人正是那壮如犍牛的大牛。 他脚一踏实地,泥尘炸开,整个人已如猛虎扑崖,双肩一沉,背后大斧应声而起,横空怒斩! 厚背锋刃卷着腥风厉响,劈将下来,像劈一棵站错了地方的老树,连山风都给带歪了几分。 这一斧,是大牛憋了气、发了狠、攥满全身膂力劈出来的狠招。 便是山石挡路,也得给它劈出几道裂纹来。 可那貂裘青年只是抬了抬眼皮,唇角的笑意连半分都没走神,连刀都懒得动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