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两界村西头,姜家老宅与山脚新院之间,一处挨着山脚的稍偏地界。 早先是遍地的灵药,青翠喜人,如今却换了番光景。 秋阳正好,没了盛夏的毒辣,只剩一团懒洋洋的暖意,明晃晃地照下来。 光影里,一群赤膊汉子,古铜色的脊背上汗珠子滚着,油光锃亮。 夯土的闷响,一声迭着一声,间或有几句粗疏笑谈,把这山脚下的清静,搅得热气腾腾。 几畦长势最好的灵药,已叫人小心翼翼地连根带土地刨了出来,根须上还挂着新翻的湿泥。 那股子清冽的药香混着泥土的腥气,就这么随意地堆在墙角,绿油油的一片,惹人眼馋。 空出的地上,一座新屋的梁柱卯榫,已严丝合缝地立了起来,有了骨架。 这是姜家那位老太爷的意思,底下人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。 何况,能在这处抡锤递木的,哪个又是寻常庄稼汉? 放眼望去,尽是古今帮里能叫得上名号的堂主、护法。 这般身手,搁在外头,哪个不是一方有名的镖师、教头。 此刻,却都换了身短打,干着泥瓦匠的活计。 旁人瞧着是出苦力,于他们,却是一桩占了天大便宜的快活差事。 脚下踩的是灵田故土,鼻尖闻的是草木清芬。 姜老太爷又大方,一人赏了一颗益气丹,含在舌下,一股暖流走遍四肢百骸。 这活计干下来,非但不觉疲累,反倒气血畅达,筋骨舒泰,比自个儿在院里打熬一日还痛快。 更别提老太爷发了话,地里清出的这些灵药,便是此次的工钱。 平日里求都求不来的一株半株,如今跟地里的萝卜白菜似的堆着,谁的汗淌得多,回头分得便多。 这等好事,便是打破头也甘愿来抢。 于是刨土的刨土,夯地的夯地,个个勤快得像自家起新房。 加之个个身手不凡,穿梁上瓦,步履轻健如狸猫。 不过几日,新屋的框架便拔地而起,瞧着已有了几分气象。 只可惜,这般白捡便宜的舒坦日子,终究是不长久。 姜老太爷对这屋子,似乎也没什么讲究,青砖黛瓦,四壁方正,看着能遮风挡雨,便算完事。 屋子才勉强合拢,那些汉子便被催着收拾场子。 泥瓦家什一撤,换进来的,却是一溜黑漆供案,森森肃肃,直铺到后墙,叫人看着,脚步骤然就轻了。 众人心里正犯嘀咕,门楣上已挂起一块蒙着红布的牌匾。 姜老太爷亲手一扯,红布飘落。 “姜家祠堂”。 四个大字,粗重古拙。 众人这才恍然,闹了半天,不是起新宅,是立香火。 祠堂里,黑漆供案一排接一排,从门口直抵后墙,一眼望去,竟有些深不见底的味道。 只是案上空空如也,连一粒香灰也无,越发显得冷清。 满堂静寂里,姜义缓缓踏进来。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黑漆牌位,新得发亮,也沉甸甸的,像是压着几分说不清的心事。 他凝望片刻,伸袖拂案,接连三遍,细细抹过。 那案上本就一尘不染,他却像真能拂去什么旧日尘埃。 而后深吸一口气,双手平稳,将那牌位端正放好。 祠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牌位上刀锋刻下的字,在昏暗中,带着点寒气: “姜公讳亮府君之神位”。 祠堂既成,姜义转身,冲着帮忙的汉子们拱了拱手。 又抬了抬下巴,指着墙角那堆灵药,对着领头的大牛道:“你来分,莫亏了自家兄弟。” 话音一转,已是逐客令:“家中祠堂,闲人免入。诸位就先请回罢。” 众人皆是懂规矩的,抱拳告辞,领了那份实打实的好处,笑意满脸地散了。 院中最后一丝喧闹也沉寂下去。 姜义这才转身,将家中几口人,尽数唤到祠堂。 柳秀莲是被他半扶半架着跨进门槛的,这些日子,她的魂像丢了半边,脚下轻飘飘,踩不着实地。 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合上,“吱呀”一声,隔绝了外头最后一缕天光与人声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