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天边那日头,依旧是那副德性。 毒辣辣地悬着,像是要把天上最后一丝云的影子,都给烤化了才算完。 月缺了又圆,节气在册子上翻过了一页又一页。 偏生那位老天爷,像是把云彩给捂紧了,吝啬得一滴雨水也舍不得往下漏。 天时如此,田里头那点青苗,早就成了枯黄的草芥,风一吹,便碎成了末。 好在,灵素祠外那口老井,倒是个异数。 每日里,依旧有那么一汪清冽的泉水,不疾不徐地往外冒,不多不少,正好够一村人分用。 有了水,心头便有了根,不至六神无主。 再加上早几年拓荒时,老天爷还算赏脸,风调雨顺,家家户户的仓房里,都还压着些能过冬的陈粮。 尤其那些家里有子弟在古今帮里当差的人家,腰杆子便挺得更直些。 当初姜家不声不响地起了大仓,又悄没声息地往里头填粮食。 村里人嘴上不说,可心里都有杆秤。 他们瞧不懂里头的门道,却信得过姜家那份眼光。 于是,自家也勤快积粮,有样学样。 如今,那一座座半新不旧的泥坯仓房里头,装的,便是这乱世里安身立命的底气。 有水喝,有粮吃。 外头怕是已乱成了一锅沸粥,两界村的日子,却依旧过得不紧不慢,有板有眼。 这份安稳,搁在如今这年景里,便显得有些扎眼,也有些奢侈了。 这日,天边才泛起一线鱼肚白,四野仍沉在黎明前最深的墨色里。 屋后那株老桃树,根须轻轻一颤,随即安静如常。 泥土微鼓,一道人影无声探出,袍袖上还带着几分地下的凉意。 往井里注水的差事,如今已成了姜义隔三差五的功课。 桃树旁早有人影候着,直到他走近,那人影才轻声开口: “爹。” 姜亮的声音压得极低,怕惊扰这村庄未醒的梦。 姜义“嗯”了一声,脚步未停,只随口问:“何事?” “是锐儿那边来了消息。” 一听此名,姜义步子慢了半分。 姜锐去羌地,顶着朝廷的名头,与大黑合谋安抚一方。 可羌地山水险远,便是朝廷也鞭长莫及,须得徐徐图之。 此等经略,本就不是一两年能见成效的。 若能在一二十年里,叫局势稍见眉目,便算得天功。 “如何?”姜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 姜亮并肩而行,语调不疾不徐: “羌地如今亦是大旱,日子并不好过。不过,却传来个好消息。” 他顿了顿,才续道: “大黑的地盘本就深在羌地,占了些地利。如今它手里头,恰好攥着几处水草丰茂的活水源头。” 姜义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下,眼底闪过一丝兴味。 这年头,什么最金贵? 不是金银,而是水。 谁攥着水,谁就是爷。 那只大黑鸡,本就心高气躁,一心想扩张地盘,聚拢香火。 如今天时相合,正是好机会。 姜亮见状,又添一句: “只是可惜,沿途河道早已见底,裂作泥沟。捧着金饭碗,却没处下筷子。” 他语声平稳:“大黑捎话来,若能将水送出,凭它的手段,趁此机扩上数倍地盘,并非难事。” 大黑的能耐,姜义并不疑。 十几截邪骨续命,再得禽类吐纳正法,如今修为已非昔日可比。 若非自个手里头有根克邪的铜棍压着,怕也没十成把握镇得住它。 话至此,意思已然明白。 姜义脚步停住,侧过头,眼角淡淡瞥了儿子一眼。 “你的意思,是将那莲池陶瓶,借它一用?” 姜亮抬眼,那双素来沉稳的眸子里,罕见透出几分殷切。 姜义如何瞧不出这小儿子的心思? 二孙姜锐,脾气随了他爹,骨子里少了几分慧根,书卷看不进去。 性命双全那条路,怕是难成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