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又是半载春秋,光阴一晃。 两界村外那处被唤作“蝗虫谷”的巨坑,终算清得七七八八,底色将露。 其实到后来,坑中虫群自相吞噬,早已剩不下多少。 但凡能活到此刻的,便再不是凡虫。 个个甲壳如铁,血气凝如实质,眼底泛着冷光,连风过都带着腥气。 以这等妖虫炼出的血禽丹,药性霸烈非常。 村中那些寻常鸡鸭,沾上一点,便要被那股血气冲得爆体,骨肉俱裂,连魂都跟着散了。 虚不受补,连个渣儿都剩不下。 于是这般丹药,自然尽数落到了姜家后院。 那三只灵鸡老祖,吞妖虫、服血丹,日日如此,至今已脱胎换骨。 羽毛不复柔软,根根似金铁铸成,泛着冷亮的光; 鸡冠也褪去朱红,沉成血玉色,温润中自有锋芒。 论起道行,怕也不在那金秀儿之下。 若再精进半步,脱去凡羽,说不得,便能得个“逍遥禽仙”的名头。 姜义看在眼里,心头也渐有几分明悟。 人要脱俗,路子无非两条。 一条是读书明神,三教典籍逐字咀嚼,悟得心通理合,方能破妄见真。 另一条,便如天师之流,以符晓理。 黄纸朱砂,画的并非鬼神,而是天地之数; 画得久了,笔走龙蛇,气机通天,那理也就印进了骨血。 说到底,都是一个“明神识理”的功夫。 这鸡要如何脱得凡胎,姜义却半点头绪也无。 那纸《调禽法》里,写的尽是喂养与御使的法门,倒未提过禽鸟开了灵、有了道行之后,又该如何行去。 姜义立在“蝗虫谷”旁,看着那三只气息沉如深渊的老禽,心中忽生出几分荒唐的念头。 待这谷底的孽物都清了个干净,是否该让它们也去讲堂听学,读读那“三教经义”? 不知这三副禽脑,听得懂“道可道,非常道”,又明不明白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”…… 姜义一边胡思乱想,一边探出神念,缓缓淌过那坑底的每一处阴影,所过之处,皆静如死石。 确认再无异状,这才收了心神,转身欲去。 岂料,电光石火之间,一道碧影自乱石后掠出,带着尖锐如刃的破风声,直扑而来。 不远处,那尊宛如铁铸的青羽老禽,霍然一动。 那双素日半阖的眼,此刻骤然亮起一线寒芒。 只消一啄,便能将那碧影啄个粉碎,连魂都留不下。 可那一啄,终究没落下去。 姜义只是抬了抬手,轻描淡写地做了个下压的姿势。 那老禽心有灵犀,锋意顿敛,气息瞬息归于无声。 而那道碧影,也堪堪停在姜义身前三尺。 却是一只巴掌大的蝗虫,通体碧绿,剔透若玉。 翅翼仍在高频振动,嗡嗡作响,似鼓非鼓。 可那声里,再无半点杀气,只余一缕被死死压住的惶恐。 姜义眉头微挑,神色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讶色。 这妖虫身上,却无那种熟悉的戾气。 反倒有一缕极细的神念,从它体内轻轻探出,战战兢兢,带着三分惧意、两分乞怜,还有一分……想要“谈谈”的意味。 那虫巴掌大小,通体碧莹,似一块上好翡翠琢成。 翅翼微颤,泛着点寒光,倒比寻常妖虫多了几分灵气。 姜义的神念在它周身盘旋一圈,细细看了个遍。 并无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,一身血气,还不及谷中那些寻常铁甲孽虫。 只是那缕溢出的念头,凝练灵动,带着几分“知”的痕迹。 想来是这群孽物相互吞噬到极处,反倒逼出了几分“灵性”。 此等异数,虽罕,却也并非全无道理。 姜义心念微转,放出一缕更温和的神识,缓缓覆上那只碧蝗。 语气平淡,却带了几分轻意: “何事?” 那碧蝗神念一颤,仿若受惊的鱼,瞬间又缩了回去。 显然,还未真开口化灵,只能以最原始的情绪作答。 姜义静静体察,只觉那念头断断续续。 惶恐、卑伏、求生,以及一股拼命想要活下去的执念。 就像一个溺水之人,明知伸出的只是一根稻草,也要死死抓住。 姜义收回神念,垂目沉吟。 这场蝗灾,来得实在古怪。 连天上神仙都束手的祸事,怎会只是凡间一场虫灾?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