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晚饭桌上的喧哗散尽,姜义却未归屋。 信步踱到屋后果林,月华如水,冷冷清清地泼下来,将交错的枝叶在地上拖出几道长长的墨痕。 白日里新得的那门袖里藏物的小术,不过是在袖中辟出一隅虚空,凭的是个“巧”字,玩的是个袖底乾坤的噱头。 而这遁地之法,却要把这百十斤血肉之躯,与脚下这片沉沉大地融作一体,讲究的,却是一个“融”字。 一巧一融,一字之差,听着轻巧,内里却是云泥之判。 姜义寻了片松软泥地,依着法门所载,敛息静心。 引着体内那缕初生的稀薄真气,如牵引一尾游鱼,缓缓下沉,试着去与脚下那浑茫的地脉气机勾连一二。 其间滋味,颇为奇妙。 气机一沉,便如泥牛入了海,周遭的虫鸣风吟,仿佛都隔上了一层厚厚的雾,听不真切了。 肌肤触着泥土,也并非想象中的冰凉,倒像是被一方无形的厚重软毯托住。 又似有无数只手,自四方八面将他轻轻牵拽,既不让他沉得太深,也不许他就此浮起。 他却不急,只一遍遍运转法门。 将自身气息收敛得如一块顽石,一捧死土,寂然无声,厚重无知,任由那天地气机缓缓磨砺。 月上中天,又缓缓西斜。 林间的露水不知不觉打湿了衣袍,肩头还落了几片枯叶。 姜义却一动不动,活似林中一截生了根的枯木。 直到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,他才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,低头看去。 折腾了一宿,好歹半截小腿埋进了土里。 远远望去,倒像是把他当半截春萝卜,直挺挺栽进了地里。 正自嘲间,林子里忽有窸窸窣窣的声响,轻巧得很。 姜义如今耳目远比常人通达,神意只轻轻一拂,便知来的是谁。 那股子猴儿般的轻快活泼劲儿,不是小孙儿姜钧又是哪个。 果然,一道瘦小身影在枝杈间利落穿行,专拣树梢顶上,被夜露浸得透熟的红果子去摘。 不多时,怀里已抱得满满当当,这才自树上一跃而下,径直凑到姜义跟前。 小家伙也不多问,只眨巴着一双清亮的眼,新奇地打量着阿爷那半截“种”在土里的腿。 见阿爷行动不便,便从怀里挑出两枚最红最大、还带着晨露的果子,踮起脚尖,认真巴巴地塞进他手里。 做完这些,才咧开嘴,露出一口细密的小米牙,嘿嘿一笑,也不多话,转身便蹦跳着上了山道。 不多时,身影便隐没在清晨的薄雾里。 只余下几声清脆鸟鸣,还在林中回荡。 姜义低头望了望掌心带着凉意的红果,又瞧了瞧那条依旧拔不出来的腿,不由失笑。 如此这般,日子闲闲过去数日。 每日得了空,姜义便一头扎进后山果林,琢磨那两门新到手的小术。 袖里藏物的法子愈发纯熟,如今开阖之间,倒也自如。 袖中那方寸天地,已拓宽了几分,放下七八个拳头大的果子,也不见磕碰。 至于那遁地之术,却着实是个水磨功夫。 前前后后折腾了许多天,总算能把整副身子都生生没入土里。 只是人一钻进去,便与外头隔绝开来,宛若石沉大海。 四下何光景,地上有何动静,一概不知。 五感俱闭,六识全无,活似个睁眼瞎子。 莫说是地下行走,便是想辨个东西南北,也都难得很。 姜义心下自是明白。 照这般模样,这门术法纵练得圆熟,怕也指望不上赶路。 真要遇上事,往地里一钻,不过是如无头苍生般胡乱寻个方向。 能遁去哪方,遁出多远,全看运气。 顶天也就是个临时的保命手段,还是那种不大牢靠的。 好在姜义原本也没抱多大指望。 这两门小术,说穿了,不过是小儿从些阴司鬼差手里讨来的零碎玩意儿。 如今竟能派得上这般用处,已算意外之喜。 亲身折腾过一阵,那点初得手时的热乎劲儿,也就渐渐消下去了。 恰好姜钦那边,已将朱砂、狼毫、上好黄纸一应物事备得齐整。 姜义便把那在土里拱来拱去的心思暂且搁下,转而落在了几道新得的符法上。 这几道符,倒比那遁地术要实在得多。 有能合皮续肉的“回春符”,有能硬扛几分拳脚的“金刚符”,还有凭空生火的“火光符”。 攻守兼备,颇见用途。 其余的,还有几样驱邪避煞的玩意儿。 姜义看了看,自觉有大儿亲手打制的阴阳铜箍棍在手,寻常鬼魅,一棍子下去也就交代了,倒不必再多此一举,便搁下未学。 第(1/3)页